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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历史的真实告诉世人

1999-04-29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我觉得日本军不但在军事上吃了败仗,而且在道德上也是败将。”

 ——东史郎

现年87岁的东史郎,曾于1937年到1945年间先后两度参加侵华战争。东史郎有记日记的习惯,他把侵华战争期间的所见所闻和亲身经历详细地记录下来,共有5卷37万字。

出于对参加战争的反省和向中国人民谢罪的愿望,1987年东史郎将日记在日本公开出版,在日本国内外引起较大反响,同时也遭到日本右翼势力的嫉恨。他们发起了对东史郎的诉讼,声称日记是虚构捏造的,企图全面否认南京大屠杀。

东史郎日记里记载的一些内容,对中国人民来说早就是铁一般的事实。我们选登这部日记,不仅仅是为了提供战争的印证,同时也是为广大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提供一份“备忘录”,使其保持对战争的警惕;并借此向东史郎这位能真诚悔罪、直面痛苦经历的勇敢老人表示敬意。

出征:生母让我欣然赴死养母求我活着回来

昭和十二年(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北京卢沟桥事件爆发。它成了日支事变(日本对中国抗日战争的称呼)的开端。

八月二十六日早晨七点,收到征召令。

三十一日,我若无其事地出发了。父亲尚在病中。九月一日,母亲和重一兄弟来与我告别。我们在旅馆楼上相见。母亲很冷静,重一也很冷静。母亲说:“这是一次千金难买的出征,你高高兴兴地去吧!如果不幸被支那兵抓住的话,你就剖腹自杀!因为我有三个儿子,死你一个没关系。”

接着,她送给我一把刻有文字的匕首,母亲的话让我多么高兴。我觉得母亲特别伟大。没有比这时更知道母亲的伟大了。于是,我在心中坚定地发誓——我要欣然赴死!

我的养母却是哭着和我分手。她希望我活着回来,她求我要活着回来。

我的生母笑着和我告别,谈话冷静,并激励我毅然赴死。养母住在农村,生母住在都市。我觉得两个女人的感情多少有些不同。

都市人见多识广,农村人孤陋寡闻。不仅如此,恐怕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在去检查站的路上,我和母亲说着话,我恳求母亲:如果我死了,请把重一过继给川助家(东史郎养母家)。母亲愉快地答应了。我得到母亲高兴而爽快的承诺,感到心中像一片晴空,毫无留恋与遗憾了。

老人和孩子

(一九三七年)十月十日

早晨来临了,我们还在走。我们开始认为,所谓战争就是走路。

我们第三小队担任联队大炮的掩护,午饭前碰到一个小村子里的敌人,交上了火,可不知为什么,敌人退走了。在这个小村子,我目击了野兽般的野蛮行径和难以言表的悲惨情景。

这个小村子里的村民都颤颤抖抖地蜷缩在各家的角落里。我们挨个儿揪出村民。联队长大野大佐命令把村民全杀死。因为是敌人呆过的村子,所以就断定这里的村民在帮助敌人。

被揪出来的村民不跑,也不祈求。血从他们的胸口汨汨地流出,四下一片凄惨,刺刀闪如电光,被刺中的村民眼睛闪着怨毒的目光。这里完全成了一幅地狱图。

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被带了出来。孩子吓得直发抖。老人慌张地紧紧搂着孩子,像是要替他挨刺刀。

一阵凶猛的刺杀之下,老人和孩子倒下了。

“支那也有了不起的女人!”

十二月四日

天气寒冷。行军路上,寒风刺骨。我们的任务是避开小股敌人,直驱南京城。途中经过一个村庄,我们立即扫荡了村子,抓来了五男一女。先将五个男人绑在树上,另一个因为是女人,把她放了。可是这个女人紧紧抱住一个二十六七岁皮肤白净的男子不肯离去。她看上去二十二三岁,可能是这个男人的恋人或爱妻,因而不忍离去,表达了她对这个男人炽烈的爱。这时,有人拉开她,让她赶快独自逃命,可是她却死死地抱住那个男子不放手。在他们家里搜出了两台敌人的无线电发报机。不是他们进行了间谍活动,就是敌兵在他们家里进行了活动。总之,物证俱在,那是必死无疑了。

这个男人只会讲一句日语:“谢谢!”即使我们对他说“把你杀了”,问他“这个女人是你的老婆吗”,问他“村子里的敌人什么时候逃跑的”,“你是不是在搞间谍活动”,他都只用一句日语来回答:“谢谢!”虽然他并非故意这样,但是我们总觉得这是在耍弄我们,令人恼火。

被绑在树上的人,有的被刺死,有的被砍死,有的被击毙。我们对这一对青年男女很感兴趣,所以把他们放在最后处死。

“把这个女人从男人身边拉开!”中队长下令道。

一个士兵扳开女人的手,使劲地把她拖开了。另一个士兵“嗨”的一声用刺刀扎进了男人的胸膛。女人一声大叫:“啊……”发疯似地冲过去,紧紧抱住男人哭了起来。她嚎啕大哭,好像要吐出血来。真是个非常动人的戏剧性场面。不一会儿,她把紧紧地埋在男人胸口的、满是泪水的脸抬了起来,冲着我们怒目而视。她怀着对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即将失去生命的男人的深深的爱,怀着对我们的刻骨仇恨,用手指着自己的胸膛说:“刺吧!”不,应该说是她严厉地命令着我们。一个普通女人俨然像将军一样以其巨大的威严命令我们。

“嗨!”

她倒下了,倒在她心爱的男人的胸膛上,这是殉难!是为爱的殉难!从她那丰满的胸膛里流出的赤红的爱与恨的鲜血在男人的身上流淌着,似乎还在保护着他。爱的力量比死更强大。

南京城里的杀人游戏

十二月二十一日

中山路上的最高法院,相当于日本的司法省,是一座灰色大建筑。法院前有一辆破烂不堪的私人轿车翻倒在地。路对面有一个池塘。不知从哪儿拉来一个支那人,战友们像小孩玩抓来的小狗一样戏弄着他。这时,西本提出了一个残忍的提议,就是把这个支那人装入袋中,浇上那辆汽车中的汽油,然后点火。于是,大声哭喊着的支那人被装进了邮袋,袋口被扎紧,那个支那人在袋中拼命地挣扎着、哭喊着。西本像玩足球一样把袋子踢来踢去,像给蔬菜施肥一样向袋子撒尿。西本从破轿车中取出汽油,浇到袋子上,在袋子上系一根长绳子,在地上来回地拖着。

西本点着了火。汽油刚一点燃,就从袋中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袋子以浑身气力跳跃着、滚动着,像火球一样满地滚,发出一阵阵地狱中的惨叫。西本拉着口袋上的绳子说:“喂,嫌热我就给你凉快凉快吧!”

说着,在袋子上系了两颗手榴弹,随后将袋子扔进了池塘。火渐渐地灭掉了,袋子向下沉着,水的波纹也慢慢地平静下来。突然,“嘭!”手榴弹爆炸了,掀起了水花。过了一会儿,水平静下来,游戏就这样结束了。

“我是胆小鬼吗?”

(一九三八年)三月二十四日。

被绳子绑在一起的老人们跪伏在地上,悲痛地哭了起来,不断地叩头请求饶命。

没想到荒山用坚硬的鞋尖踢这些跪在地上的人,还举起棒子,像打一条狗一样抡了过去。

我愤怒地吼叫起来:“荒山!”就动手去解套在那个长相酷似我父亲的老人脖子上的绳子。这时,荒山、川土、木下等一齐大声叫起来:“东君!快住手!快住手!”

我也不甘示弱:“不能杀这样的人,他们太可怜了。”

“这个也可怜,那个也可怜,那就一个都不杀了?”他们四人叫道。

“那就把他们全放了,不就完了吗!我看你们是害怕敌人的夜袭吧!混蛋!”我回答道。

但我没有坚持下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最终一个人也没能救成,我被一种寂寥的感觉紧紧包围。我开始试着反省:“难道像我这样的人是一个胆小鬼吗?”

我重新回顾了一下自己的战斗经历,我想我能堂堂正正地申明,自己从来没有胆怯过、退缩过,也从没有干过愧对良心的事。

不一会儿,十六个苦力都被处决了。野口目击了整个过程,他这样说道:“他们被带到半山腰。就是在路边被杀的。他们已经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了,个个都很镇静。他们从容地坐下,把脖子向前伸,那种泰然的态度真让人叹服。人们经常说古日本的武士个个视死如归,他们从容的态度,绝不亚于日本的武士。只有两个人试图逃命。

“荒山用刺刀挑了一个、两个、三个,当他准备挑第四个时,只见那个四十出头、人高马大的汉子一下子站起身,完全是一副敞开胸膛任你刺的气势。他的眼睛狠狠地瞪着荒山。荒山‘嘿’地刺了一刀。他应声倒了下去,但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啊’的一声,睁大眼睛,又站了起来。任凭胸口的血汨汨地往外流,他用日语叫了一句‘上等兵’,还微笑着举了一下右手,似乎在等着第二刀。

“他的样子非常壮烈,我们个个都给惊呆了。

“荒山嘴里叫着‘妈的’,上去又是一刀。这个汉子总算咽了气。”

第一次砍下人头

支那人再次排成横队坐下,左边的那个年轻人不知是头脑简单还是装傻,在那里发着呆,没有像其他三人那样苦苦哀求。他扭着身体,变换着姿势,小队长认为他态度傲慢,用刀尾狠狠地敲了他。

语言不通令我们焦急,因为既不能申辩也不被理解,许多无辜的良民被杀害了。我们讯问了一个小时,什么收获也没有。他们无法确切证明自己是良民,我们最终还是决定杀死他们。

我原打算用小队长的军刀,不知何故临到斩杀时,小队长没有借给我。我不得已借了车站工作人员的一把一尺八寸长的日本刀。我在借刀的时候,听到“逃跑了”的喊声,回头看去,一个年轻人飞快地跑着,小队长和两三个士兵在后面追赶。我猛地拔出刀追了上去。

全是泥土的田地,由于昨晚下了雨,满地泥泞,烂泥粘在腿上,跑不快。追赶的人怒气冲冲,一步一步地逼近年轻人。突然,年轻人好像是绊到了什么,或许是发了疯的脚不听使唤,他一下子摔倒了,但他马上又站起来试图再跑。可是已经晚了,追赶的人抓住了他。其他士兵忙乱地用刺刀挑他。年轻人被强行拉起来,走过来时,头上脸上流着血,满身是血。

我绕到他的身后准备杀他。这时,小队长发话,带到山里后再干掉他。“快走!”我怒吼着跟在青年的后面。追赶的人们气喘吁吁地发怒道:“畜生,你敢跑!”

我跟在青年身后,看到他脖子上流着血,我一时冲动地想就这么走着杀了他。我大声叫道:“杀!”可是小队长制止说:“再往前走。”不久,我们来到了扔着昨天杀掉的尸体附近,我猛地从鞘里拔出刀。战友取下系在年轻人脖子上的带子,脱去他的上衣。

战友们说“跪着试试”,让年轻人跪下了。“嘿!”我使劲儿砍下去。用刀砍人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一瞬间,我闭上了眼睛。

站在我身后的冲之岛一等兵叫道:“啊,太上了!”回头一看,年轻人已奄奄一息,耳朵上方的头部已被砍去一半左右。年轻人哼也没哼。砍的瞬间我也什么都不想,可是看到那石榴般皮开肉绽的刀口时,忽然感到一阵恶心。

站在旁边的岛田说,他为我的干劲吓了一跳。

接着,野口一等兵砍了另外一个人。也仅仅是一瞬间。被砍的年轻人痛苦地挣扎着,两三个士兵不得已一起刺死了他。

我们今天杀的和昨天杀的人加起来正好是二十个。这二十具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半山腰上。

我们从山上下来,在已烧好了水的陶缸里洗澡,然后大吃大喝。最近,几乎每天晚上我们都要喝酒唱歌。对我们来说,晚上的酒宴是愉快的,唱袈裟曲是最快乐的,今晚也如此。我们酒后大醉,躺倒在地。

中国人以德报怨救了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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